鬼窍

evil

【逃逸】庸人

※短篇
※不上升,美好属于他们,写得不好怪我
※重申一遍cp:廖俊涛x毛不易

【01】

用毛不易自己的话来说,那时候的他,是无人打扫的仓库角落里一团被蛛网包裹着的灰尘,在暗无天日的地方静候毁灭的到来。

他已经按照命运为他安排的轨迹走了二十二年,却在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一朝爆发。

那张碍眼的毕业证书,让毛不易连带着对医院也充满抗拒,即使胃痛到昏厥,也只咬牙和着冷水吞咽不知道保质期的止疼片。

他学会了所有可以称之为叛经离道的行为——抽烟,喝酒,打架,纹身——并乐于一一将其付诸于实践。

在堕落中挣扎,又在挣扎中堕落。

长久的痛苦和片刻的欢愉交织成没有尽头的莫比乌斯环,乙醇和尼古丁的气味轮番刺激着脆弱不堪的神经,疼痛轰然炸裂,粉碎了清醒意识,如烟花般绚烂过后,沉寂在无声的黑暗中。

在黑暗中,毛不易睁开眼。

冰冷的液体沿着透明的橡胶软管安静地流淌进皮肤组织之下,让抬手的动作最后以失败告终。

护士公事公办的查房语气,消毒水浓郁到刺鼻的味道和医院粗糙的被单摩擦着皮肤的触觉,入侵着毛不易刚刚归位的感官。

毛不易盯着墙粉上浮着的一块霉斑,借此转移注意力以压下呕吐的欲望。

毛不易想哭,可他还是在笑。

承认吧,你就是一个庸人而已。

【02】

上午出院,下午泡吧。

毛不易马不停蹄地消磨着他庸俗又廉价的生命,并企图在一片灯红酒绿之中找到一个终结的方法。

但他失败了。还好他失败了。

因为就在那一天,毛不易遇见了廖俊涛。

那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专心又露骨的眼神看一个人,也许毛不易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灯光,音乐,酒精,一切都模糊得恰到好处。

地下原创音乐的比赛,先前毛不易未曾提起兴趣,如今只庆幸自己没有错过。

黑色的渔夫帽,白色短T,浅色的七分牛仔裤和中和了冷色调的木吉他,衬得唱歌的人干净得像是一缕透明的阳光,刺进布满灰尘的角落,所以的肮脏污秽顷刻间无所遁形。

是天翻地覆的毁灭。

是彻头彻尾的重生。

廖俊涛在酒吧唯一称得上明亮的灯光下谢幕,青涩的笑容里还带着些腼腆。

"谢谢。"

表达友好和支持的掌声陆续响起。

廖俊涛激动地环视了一圈,只视线在零点几秒间不经意地碰撞,就让毛不易敏感的神经触电般地颤抖

"谢谢。"

廖俊涛又说了一遍。

毛不易眼睛发酸,有种流泪的冲动。

于是他落荒而逃,像是午夜十二点的灰姑娘狼狈地从舞会上抽身而去,可毛不易连水晶鞋都没有。

夜已经很深了,几乎吞没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毛不易站定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的门口,劣质香烟呛得他喉咙刺痛,但他忍住了咳嗽的冲动,只静静地放慢呼吸,等着那股刺痛自己归于平静。

只抽了一口的烟悄悄燃尽卑微廉价的寿命,一直到燎到毛不易的手,才被刚回神的人随意地丢进垃圾桶。

无所谓地抬头看了眼天空,黑得没有边际,毛不易把余下的烟随手塞进裤子口袋里,沿着马路漫无目的地走进夜色里。

不知道走了多久,毛不易在不远处的路灯下看到一个人影,渔夫帽和吉他包让毛不易眼皮一跳。他自欺欺人地将烟往口袋的更深处塞,并将插兜的右手换成了左手,试图遮掩掉手腕上的纹身。

看来是并不熟识附近的路,毛不易想,因为这不是里酒吧最近的车站,往往只有新来的才会跟着地图导航舍近求远。

酒精快要消散殆尽的余韵让毛不易的情绪正好处在一个稳定的状态,捎带着一点平时缺少的勇气。

"新来的吧,要去哪?"

毛不易装出淡定沉稳的样子,搅乱了廖俊涛皱眉盯着站牌的视线。

廖俊涛略微惊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着解释道:"外地来的,不熟悉路,也不知道这个点还有没有车。"

"这班车一直是开通宵的。你要去哪儿?"

"火车站。"

毛不易这才注意到廖俊涛脚边一个不大的行李袋子。

"倒数第二站下车,视线范围内就能看见。"

"谢谢啊,"廖俊涛笑得很甜,齁得毛不易的嗓子又开始隐隐作痛,快要说不出话,"我就是来参加比赛的,比完就走,出发的时候匆忙,准备不充分。"

"没事。"毛不易顿了顿,"唱得很好。"

"真的吗?"廖俊涛不好意思地抓了几下头发,"那真是太感谢了,不过可惜最后也没拿到个名次。"

毛不易看着他单纯的开心样子,那是他从来不曾拥有过的,面对梦想时的明媚笑容,他就像一个善于伪装的乞丐,站在微服的国王身边。

"不遗憾吗?"

"怎么会?"

这时车子正慢慢行驶进车站,车灯从毛不易的身后打过来,为廖俊涛的身影镀了一层柔软的金色。

"至少更多的人听见过我,这就足够了。我就是个普通人,要是还不抓紧机会,那我就离我的梦想更远了。"廖俊涛拎着行李袋子上了车,"还是得再感谢你一次,再见啦。"

"嗯。"

毛不易看着车门闭合到开出车站,好像有什么东西跟着一起逃离了自己的躯体。看着渐行渐远的车灯,他忽然觉得酒吧里的冲动又回来了,毛不易远远地朝廖俊涛的方向大喊:

"你会成功的!我很喜欢你的歌!"也很喜欢你。

后半句终究夭折于毛不易不足的胆气,他看见廖俊涛探头出车窗外,但是太远了,已经看不清表情。

【03】

毛不易开始改变。

很突然,就像他决定自我放逐时一样,毛不易变回那个活了二十二年的自己也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所有腐烂的消极的混乱的负面情绪昙花一现般地被收敛在图案简单的白T恤之下,如同32倍速倒序播放的纪录片,惊涛骇浪流窜回海面之下,带走所有的痕迹。

毛不易也很累,他发现原来认真生活是一件如此疲惫的事。

总有人死。

当急诊医生第一次宣告病人死亡的时候,毛不易没来由地感到遍体生寒,仿佛被深海的水压死死地拖拽进黑暗里。他强迫自己没有胃口的身体按部就班地喝水,进食,很难受,但是真实。

创作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亮色。

毛不易将词写在一本深栗色的本子里,本子很普通,但毛不易第一眼看到它的时候,就想起了那把站牌下的木吉他的颜色。加上一支笔,和斟酌了很久后从朋友那里借来闲置了两三年的吉他,一个创作者的诞生就是那么简单。

这是非常奇妙的一件事,每次毛不易落下笔尖,都会想起廖俊涛,每次想到廖俊涛,毛不易就暗自欢喜。明明一个连认识都算不得,名字都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人,却轻易影响着一颗千里之外的心,这任性又荒唐的一见钟情,叫人觉得甜蜜里夹着心酸。

一年的时间很长,毛不易的写的词已经累了好几本,始终是深栗色的封面;一年的时间也很短,那个叫廖俊涛的人的身形还牢牢印在毛不易的脑海里。

伴随着实习期的结束,毛不易刚毕业时曾支配了他很长时间的迷茫感再次涌上心头,于是在朋友善意的怂恿下,毛不易报名参加了《明日之子》,并顺利地从幕后海选一路走到了第一次录节目的镜头前。

好像轻轻地在一直以来"庸人"的自我认知上砸开了一条缝,有点出格,也有点惊喜。

因为出场顺序的靠后,他进入候场区要晚一些,到达时,里面已经有很多人。

在选手们融洽交流的氛围里,毛不易越发发觉自己的格格不入,他不擅长那些客套的交流方式,不懂怎么去营造节目效果,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唱歌。

"没有标签,廖俊涛,成功获得超吉666"

廖俊涛?毛不易恍然惊醒。

沉淀太久的情愫找到了引子,就像没好透的伤口被人剥了痂,悄悄留着血,叫人不自在。

重逢确是令人喜悦的,但是要如何面对一场自作多情的重逢,兴许不过是过剩的自我意识表演的一场独角戏罢了。

晋级的选手从另一条通道离开,毛不易的紧张和孤独反因此被冲散,询问过节目组后,毛不易得到了此刻他迫切需要的用来麻痹自己的酒精。

白酒这东西真的很妙,看起来和水别无二致,但却烈得灼心,让懦弱的人逃离现实,让清醒的人不再荒唐。

后来到底是怎么个过程毛不易基本没印象,隐约记得自己是晋了级的,没来得及看节目,只从朋友打来祝贺的电话里得到印证。

幸好,毛不易一边庆幸一边又疑惑,我到底在庆幸些什么?

真正意义上再一次见到廖俊涛是在第一场正式的直播晋级赛前的化妆间里,很多人来来回回地走,毛不易还是独自坐在角落里。

毛不易的人气不高,这点他早先就有所预料,心态也很平,但他没料到廖俊涛的人气居然只比自己高了一位,这让毛不易有些不甘。

"毛不易?"

"啊,我在。"毛不易抬起头看到站在自己跟前的人,心跳漏了一拍之后,不受控地加速运动起来。

廖俊涛笑得和一年前一样甜:"太好了,我差点以为是自己认错人了,你还记得我吗?"

他说毛不易,他说记得。

毛不易愣是反应了半天,久到廖俊涛都开始反省自己的唐突。

"你,你不记得了吗?就一年前的原创歌手比赛,在杭州的一家酒吧里。"

"记得记得,我一直记得你……"毛不易手足无措地站起身,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你的歌很好听。"

"谢谢啊,"廖俊涛自来熟地搂过毛不易的肩膀,正看见毛不易的手机屏幕上是节目的实时人气排行,"你在看这个啊,别灰心,人气排行只是暂时的嘛,只要有实力,总会被更多人看到的。"

不是因为这个……毛不易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难道说我是因为担心你的人气所以才丧气?

"我们的人气在一块儿啊,"廖俊涛自顾自道,"这说明我们真的很有缘呐。"

【04】

毛不易上台表演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廖俊涛那一句"有缘"。

脸上是压不住的笑意,旁人的欢呼毛不易全听不见,视野里只有一个人,仍然戴着渔夫帽,穿着白T恤,不过一年后,两人终于有机会将角色互换,台上的人在唱,台下的人在看。

廖俊涛自然地从星推官手里接过应援横幅,带头为毛不易加油,毛不易觉得自己在做梦。有时候成为万千人追逐的巨星,尚不及成为某个人眼里的一点星光更值得欣喜。

久别重逢之后的情节发展曾一度如童话般美好,他们一起晋级,甚至住进了一间房间,从创作到生活,几乎无话不说。

然而毛不易时常在无人窥见的角落,被自己纠纠缠缠理不清的情绪折磨得辗转难眠。

他生来缺少安全感,却还要逼着自己与他安全感的来源保持距离,毛不易甚至会疑心自己与廖俊涛的在节目里表现出的所谓默契究竟有多少源自于自己的刻意迎合?

"毛毛。"

"嗯?"

"我找不到感觉了!"

毛不易把视线从手机转移到隔壁的床上,廖俊涛像个孩子一样趴在床上,脸埋在枕头里,手上抓着写歌的本子抓狂地乱晃。

"歌不是已经写好了吗?找什么感觉?"毛不易从廖俊涛的手里抽出本子,翻开认真地看了几页,"这不是挺好的。"

"不行!"廖俊涛爬起来,盘腿坐在床沿,"这感觉还是差一点。毛毛,我想看看你写的。"

"行吧,"毛不易正好接了个电话,于是起身往外走,"我去拿外卖,东西在左边抽屉里。"

"好嘞!"

毛不易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廖俊涛仍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专心地看手里深栗色封面的本子,摇摇欲坠的封皮让毛不易心下一惊。

毛不易放下塑料袋,飞快地从廖俊涛手里抢过本子,声音有些颤抖:"你怎么在看这本?"

"不能看吗?"廖俊涛也被毛不易吓了一跳,手还举在半空,样子有点滑稽,"我看你把它一起放在抽屉里,好像也是作词的本子就拿出来看了,还没看几眼呢。"

毛不易只觉得背后已经被冷汗湿了一层:"也没有……这是我第一本写的,很多地方还不成熟,没什么值得看的。"

"怎么会,写得很好,"廖俊涛单手撑着下巴,表情特别认真,"不过毛毛,你为什么名字那里要写‘庸人’啊?"

"哪有什么为什么,因为我就是。"毛不易轻声回答,"……你到底看了多少?"

"真的没多少,就这么一点,"廖俊涛用双手比了一段很小的距离,神情夸张且真诚。

"……好的吧。"

"毛毛你对自己自信一点,你那么有才,应该写巨星才对。"

毛不易被他逗笑了:"也就想想,还能真把自己当巨星啊。"

"等我们拿了冠军,就会成为巨星的。"

"冠军就一个,难道我俩一切二对半分吗?"

"不管,你拿或我拿是一样的,反正都是冠军。"

廖俊涛伸出右手:"来,拉钩,我们要一起走到决赛。"

累了一天的廖俊涛早早地睡下,只余毛不易还坐在床头,借一盏台灯的光。他偷偷摸摸地把从廖俊涛手里拿回来的本子翻开,什么第一次写的不过是搪塞的借口,最后一页上满满的"廖俊涛"三个字,才是重点所在。

在每个难熬的,失望的,悲伤的夜里,毛不易都会写好几遍廖俊涛的名字,好像这样就可以感觉到对方的陪伴,能从那阳光一样的笑容里汲取力量。

现在,那个人就躺着半米之隔的床上,只是毫无防备的安稳的呼吸声,都可以撩动毛不易的神经。

我们要一起走到决赛。

毛不易把这几个字含在嘴里,翻来覆去地惦念,这可比糖甜多了,直直地渗到心里去。

可甜过了头,就是苦。

毛不易虽然时常消极,但他同时也很清醒。他早就彻彻底底地想过,重逢已是幸得的垂怜,所有的感情,他会负责藏好。

他迟早会被淘汰,等到那一天,他会笑着问廖俊涛要一个拥抱,然后转身离开,回到观众席上,回到相识前的样子,也许十年后,大家都是陌路人,没什么不好。

毛不易把本子藏回抽屉的最底层,关掉台灯,在黑暗中轻轻飘落下一句:

"晚安,廖俊涛。"

【05】

廖俊涛被淘汰了。

这真是可笑。

地球会不转吗?——不会。那廖俊涛怎么会被淘汰?

毛不易和大多数人一样想不通,而当事人自己却表现得比谁都通透。

"真的感谢大家,还有感谢那些支持我的人,还有我的家人们,还有所有的乐队老师、灯光老师还有编曲老师,谢谢你们。还有比赛以后,我要好好去写歌了。"廖俊涛眼里有水汽,但在明亮的灯光下,他依旧笑得很好看,"谢谢。"

也许是命运的捉弄,这一幕与毛不易一年前的记忆完美地重合,他站在九宫格里看着廖俊涛走下舞台的背影,很想再问一句:

"不遗憾吗?"

可惜到廖俊涛临走之前,毛不易也没问出口,所以他不会知道答案。

那一天是晴天,廖俊涛把东西收拾好,然后转身给了毛不易一个温暖而长久的拥抱:"毛毛,好好比赛。"

他像一个匆匆赶路的旅人,不说再见,不问归期,在毛不易的世界里落脚休息,又很快将背影融进盛夏的阳光里。

毛不易站在原地,廖俊涛的潇洒让他多余的情绪显得矫情又做作。

以泪洗面这种浮夸的表演他做不来,也没必要,只是总觉得廖俊涛还住在四号房里,无人应答时,才讪讪闭嘴。

毛不易自己都觉得好笑。

其实这和预想的结局没什么区别,不过是有人恶作剧似地偷偷调换了演员和角色的顺序,所以才会措手不及。

既然无法左右剧情的走向,那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不如趁早干脆地离场。

退赛吧。

毛不易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白天的忙碌热闹尚可以冲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可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脱力般的窒息感就开始作祟,撕扯着毛不易的神经。

然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出现了。

"这旋律和《xx》简直一模一样好吗?明显的抄袭吧,一个二十三岁的新人怎么可能写出这种歌?"

一石激起千层浪。

毛不易甚至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人关注过他。

那些现实生活过得不怎么样的人,到了网络上,却都表现得像一个智者,对旁的人指手画脚。端着高贵的姿态,做着恶徒的行径,喜闻乐见地看着那些陌生的人陷在流言蜚语的漩涡里,还不忘彰显自己的远见卓识。

——"你看吧,我就说。"

黑料发酵的速度总是快得惊人,所幸节目组的公关团队动作迅速,及时控制住了局面。

"这不是什么大事,过段时间就没人会记得了,最近只需要保持低调就可以,不用放在心上。"

负责了解情况的工作人员客气地表达关心。

"好。"

好什么?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他的人生曾经无比暗淡,是廖俊涛带着音乐走进来以后,他才找到不平凡的意义。廖俊涛已经离开,除了音乐,他已经贫穷得没有什么可以失去。

你到底是个庸人,何必自寻苦恼?

毛不易拿着退赛的申请书走出四号房。

那一天,廖俊涛返场。

没有一点防备,甚至来不及掩饰憔悴,房门打开的瞬间,毛不易就跌进了廖俊涛湖水般的眼神里,好像他们生来该像磁铁一样互相吸引。

前来打招呼的人们识趣地散开。

越过离别,越过等待,廖俊涛从时光的缝隙里走出来,重新走到毛不易的面前。

"毛毛,没想到我会回来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依旧笑得很甜,这才是廖俊涛,明明不久前才刚刚从比赛中被淘汰,现在仿佛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就像毛不易在车站遇见的那个灿烂纯粹的年轻人,永远在追逐梦想的路上跌跌撞撞,一往无前。

毛不易有点懵。

"毛毛,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不,没事,只是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话说出口毛不易才觉得失言,"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啦好啦,我知道,"廖俊涛做了个深呼吸的动作,示意毛不易放轻松,"我就是回来再唱首歌,这周节目直播完就走。"

两人走进房间里,各自在床边落座。

"这样啊……"

"不用这么丧气,已经很不错了,节目组这么安排,证明我还是挺优秀的。"

"也是。"毛不易的声音轻得像是在说过自己听。

"毛毛,你状态不对啊。"廖俊涛皱着眉头往毛不易的方向倾了倾身,这一倾身,就正好看见毛不易临时起意藏在身后的信封,"这是什么?"

廖俊涛好奇地把它拿在手里,毛不易阻止不及。

因为打算直接亲自呈递给节目组,毛不易甚至没有封口,廖俊涛轻易就把信纸拿了出来。

"是粉丝给你的情……"

毛不易看着廖俊涛戛然而止的态度,辩解的话就像是残兵败将,退回喉咙的关隘之后,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廖俊涛略略地看了几行,就将它放回信封里,但没有还给毛不易的意思。

平静的反应才叫人心慌。毛不易只觉得自己站在悬崖的边上,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万劫不复。

廖俊涛把毛不易的信放进包里,又重新取出另外一封,神色认真而郑重:"你的信我拿走了,作为交换,这一封是我写的信,写给你的,本来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也是想把它交给你,现在正好,如果你看完以后还坚持你现在的态度,就用我的信把你的信换回来。"

廖俊涛背着包走出四号房,毛不易拿起床头柜上的信封,同样没有封口,里面有两张纸。

一张是廖俊涛写的信,另一张则写满了毛不易的名字。

【06】

从廖俊涛的视角出发,这大概会是个不一样的故事。

一年前在杭州的酒吧,其实是廖俊涛创作以来第一次参加比赛。初生的牛犊总是有着无限的干劲,但同样也有着各种各样的顾虑和担心,很容易被外界影响。

所以比赛结果出来之后,廖俊涛是很丧气的,背着吉他站在夜风里,本来就需要花点时间去克服的阅读障碍就像是诚心和他作对,半天也找不到正确的站点。

这个时候,毛不易走进了路灯投下的光圈里,明明打扮得像是个社会青年,但给人的感觉就是……软?廖俊涛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当他问自己"不遗憾吗?"的时候,廖俊涛也很想就趁次机会,干脆好好地向毛不易倾吐自己的心事,然后跳上火车离开,反正彼此是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不会有人知道他廖俊涛曾在这么一个夜里,脆弱消极得像一个得不到糖的三岁孩子。

但是廖俊涛看见毛不易眼里的向往和困惑,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可能还包含着逞强的成分,他说了一长串后来自己还觉得略显羞耻的鸡汤似的话语,然后窜上及时驶来的公交车。

廖俊涛本以为这个算不上美好的夜晚应该就此结束,他忽然听见远远地有人在喊自己。

"你会成功的!我很喜欢你的歌!"

廖俊涛费力地打开车窗,回头去看毛不易的身影,他想要记住。

——[你是我的第一个"粉丝",也许这么说并不确切,但的确是你,让我觉得我的音乐是有价值的。]

之后的一年里,廖俊涛仍然在为了名为音乐的信仰而奋斗,唯一不同的是,他学会了在挫折与瓶颈时寻求自我安慰,源头就是车站路灯下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小"粉丝"。

至少有人因为自己的音乐而认可过自己,那自己还有什么理由轻易否定?

可音乐是一条充满不确定性的道路,才华,相貌,声线,唱功,每一点都可能决定成功还是失败。有的人样样皆通却始终郁不得志,有的人只凭一次意外的契机就可以大红大紫,从来没有什么平等可言。

廖俊涛在不断地尝试中逐渐认识到也许自己真的缺少些什么,所以他想过了,如果这次再不行,他就认认真真地去写歌,当好一个创作者,把"歌手"的名号留给那些更适合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人。

《明日之子》就是他为自己规划的最后一次尝试,而毛不易就是在这时候再次出现在了廖俊涛的视线里。

——[说来很是奇妙,在看到你的时候,那些想法忽然就凭空蒸发了,当时只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干劲。]

再见时,毛不易的形象和之前相差甚远,但给人的感觉是一样的,依旧是"软",廖俊涛为自己的词穷感到惭愧,但他同时也觉得,这大概才是毛不易这个人该有的样子。

怀着兴奋又忐忑的心情上前搭讪,结局令双方都感到惊喜。

于是两人顺理成章地成了朋友,又顺理成章地住进同一间宿舍,同样也顺理成章地,廖俊涛发现了自己的心意。

其实那天在毛不易回来之前,廖俊涛早就已经看完那一本封皮掉线的本子。看到最后一页的时候,廖俊涛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后就是疯狂的跃动。

斜的正的大的小的无数个"廖俊涛",瞬间塞满正主心底一个虚位以待很久了的角落。

廖俊涛忽然开了窍。

他对毛不易说:"我们要一起走到决赛。"

——[原来并不是毫无缘由,心底早就为你留好了位置,等着你住进来。]

再然后,廖俊涛被淘汰,本人并不是太意外,因为他早就明白这世上总有许多这样那样的客观因素,并非他个人可以轻易改变动摇。

走的时候很平静,廖俊涛对自己说:"好了,命运已经告诉你答案,乖乖地当一个创作者吧。"

平静一直持续到到他真正作为一个观众,仰起脖子欣赏舞台上发光的少年。

"像我这样莫名其妙的人,会不会有人心疼?"

之前作为选手,廖俊涛一直没什么机会去看节目,现在他看到了,他也更直观地了解到观众所说的扎心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扎心吗?扎,扎得千疮百孔,遍体鳞伤,因为我心疼你啊。

——[又一次被你改变了想法,我发现自己还是想站在舞台上,站在你身边唱歌,我还想做最心疼你的那个人。]

[所以啊,毛毛,你那么好,别把自己当个庸人。]

[你不知道你在舞台上认真唱歌的样子有多好看,好看得让人想和你谈恋爱。]

[这次回来,就想告诉你两件事。]

[第一,毛毛,我喜欢你。]

[以及,毛不易,你一定会成为冠军。]

毛不易花了很长时间,一个字一个字地把信看完。

然后像个孩子一样,泣不成声。

【07】

"接下来由毛不易带来巨星不易工作室第四主打……"

"恭喜毛不易,成为本场第一个完成爆灯任务……"

"目前人气排名第一的是巨星不易工作室——毛不易……"

"有请上期人气爆灯王——毛不易……"

"恭喜毛不易成为明日之子总冠军,巨星不易成为今夏最强厂牌!"

鲜花、掌声、喝彩,梦想在现实里上演。

毛不易从气氛热烈得有些闹人的庆功宴抽身而出,和一年前不一样,这次的他依旧没有水晶鞋,但有一个在等他的人。

气喘吁吁地跑到约定的车站,站牌下站在更早些时候就溜出来的廖俊涛。

毛不易放慢步子走近廖俊涛,颇有种近乡情怯的意思。

"来了?"

"来了。"

廖俊涛笑着上前一步,主动拉住毛不易的手,两个人就这么沿着街慢慢地逛,路灯将他们影子拉长再收短,又悄悄地捏成了一个。

"不遗憾吗?"

这个问题毛不易藏在心里很久,最后还是选择在这个时候问出了口,毛不易甚至觉得有一点紧张。

廖俊涛看着毛不易,更温柔的笑意漾开,轻轻摇了摇头。

"有你,已经弥补了我所有的遗憾。"

—Fin—


ps这篇的周期,长度和节奏都和我以往习惯的不太一样,有点方。
"庸人"的灵感来自巨星和晓楠老师的谈话,印象最深的就是巨星说人越长大越会发现自己的平凡,有点自己的感触吧。
谢谢所有愿意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评论(18)

热度(169)

  1. 共2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