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窍

evil

【逃逸】身骑白马

※短篇
※关于华语乐坛其实没什么常识
※可能是一篇偏题作文
※不上升,美好属于他们,写的不好怪我

【01】

成都。

这座城市总是有着说不尽的故事。

多少男男女女为了它的辛辣热烈而来,却最终囿于其多情泛滥的内在。

某条巷子里,一家酒吧藏于稀疏树影的掩映之下。没有显眼的灯箱和招牌,只在门旁挂了个树桩的横截面,上面的自己潦草也好看,只能模糊辨认出最后一个"马"字的轮廓。

店里最值钱的是一把挂在墙上做装饰的雅马哈,上头还不伦不类地缀着一个捕梦网。

有熟客开玩笑问老板,那网子是不是心上的姑娘送的?那把吉他是不是镇店之宝,得供起来?

对于前者,老板只是笑一笑不置可否。而对于后者,老板会指着门口告诉你:"看见没?门口那块木头才最贵,那可是巨星的手迹。"

有好事的还会追问到底是谁。

那老板就只会摇摇头,故作潇洒地留下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

【02】

国庆是个好日子,一年到头最长的假期,天气还不算冷,这时候的成都,四处都很热闹。

唯独毛不易这个不称职的老板,在这个假期从来不开张。

门框上的铃铛因为来者推门的动作而叮当作响,行李箱滚轮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和短促有力的脚步声交错着靠近。

所以这时候来的,一定是熟人。

坐在吧台里玩手机的毛不易抽空掀了下眼皮。

"今年倒是来挺早。"

"那可不,一年到头就盼着这今天呢。"

孟子坤把箱子停在吧台前,肩上的包随手一搁,自觉地绕到毛不易身后开了罐碳酸饮料。

"吕泽州是回不来了,前阵子一直跟在几个黑人rapper后边到处跑,学分差的多了,天天被教授盯着教做人。"

"听上去有多惨。"

"那可是真惨。"

"得了,你也少贫,赶紧地去把东西收拾好。"

酒吧后面有两扇门,一扇的背后是放酒和其他杂物的小仓库,另一扇则连着一条荒僻的小路,往右手边的台阶上去,正通向毗邻的一个空置的大库房。

两层楼高的空间,囤货大概是囤不了多少,住人倒是绰绰有余,于是八个房间被分割出来,还用彩色喷漆歪歪扭扭地编了号。

凭借着某种不成文的默契,每年十月初,众人总会聚在这里,借着为毛不易过生日的由头,彻彻底底地疯一场,仿佛第二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无所顾忌地恣意孟浪。

结果往往还得是由毛不易这个做主人的来收拾残局。

今年也不例外。

当最后一个到的李炎欣进了门,那场面简直可以用群魔乱舞来形容,空气都好像在沸腾。

"来来来,喝,李炎欣你又迟到,先喝个三瓶。"

"可拉你的到吧,赵天宇你个去年缺席的别说话。"

"那你俩一起喝,一人三瓶,干了!"

"今年要把毛老师的仓库喝空!"

"马沙拉你省省,每年都这么说,就你酒量最小。"

……

酒过了不知几巡,还能站着的又只剩下了毛不易一个。

毛不易起身打算收拾一下,好像还有点意识的钟易轩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角,毛不易险些一个踉跄摔到下去。

没来得及拍掉钟易轩作乱的手,就先听见他嘴里含含糊糊的,如果不是夜里无人似的安静,恐怕毛不易也听不清楚。

可他偏偏听得一清二楚。

"毛不易……个大骗子……说好的一家三口不散的……你个大骗子就跑了……你倒是回来唱歌啊……"

字字扎心。

毛不易想唱歌吗?

当然想,想得快疯了,连做梦都在想。

可他唱不了歌了,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03】

那时毛不易正在录音棚里录歌,精良的设备隔绝了所有不必要的声音,所以当毛不易看到手机上一连串的未接来电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但当时毛不易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只当是好友又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于是一边拎着些吃食,一边回拨电话,往好友的住所走去。

迟迟没有人接,当毛不易想再拨一次的时候,正好廖俊涛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毛毛。"

"嗯,在。"

"你的的练习还没结束吗?"

"今天结束得早,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看你还没好就没去打扰你。"

"嗯,那行,我先回去了,晚上想吃什么?"

"嗯——"毛不易转钥匙的手顿了顿,试图通过减少肌肉运动来加快大脑的运转,"想不出来,你看着办吧。"

咔嗒——

门锁打开。

毛不易看见地上都是水,从卫生间的方向漫出来,缓慢地侵蚀着干燥的地板。

空气里弥漫的淡淡血腥味震得毛不易发懵。

"那就吃点清淡的吧,看你这几天好像胃不是很舒服……"

毛不易冲进卫生间,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翻涌,但是他吐不出来,只觉得廖俊涛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呕——"

干呕的感觉糟糕透顶,好像所有器官都叫嚣着要冲出躯体的束缚。

"毛毛?你怎么了?说话啊,毛毛?毛不易?"

警方的询问没有花很长时间,调查结果非常明显,是自杀。连割腕的方式都没什么新意。

死者是毛不易的青梅竹马,特爷们儿一姑娘,跟着个不靠谱酒鬼父亲长大,好像就没有什么不会的东西。

她一心想在成都拥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酒吧,没什么理由,她说她就是喜欢这座城市。

她有过一个谈了七年的男朋友,一起经历过最美好的青春,却最终折于理想与现实岔路口。

三天之前,她才告诉毛不易,她已经盘下了一个店面,有点偏,但是环境她喜欢,也不贵。

她还告诉毛不易,他回来了,带着他的新女朋友,没她好看。

当时的毛不易告诉她,但你现在哭得很难看。

现在毛不易却在想,是不是如果我告诉她,你很好看,比那谁的女朋友好看了一千倍,一万倍,她就不会死了?

等所有的流程走完,天已经黑透了,廖俊涛陪着毛不易回家。

"她怎么会自杀呢?"

毛不易死死攥着廖俊涛的袖子,刚才没流出来的眼泪这会儿彻底失去了控制。

一遍又一遍,明知道得不到答案,可毛不易不甘心。

"她怎么会自杀呢?"

【04】

毛不易从房间里把毯子一条一条抱出来,再一条一条给倒得横七竖八众人盖上。

每年都有人缺席,比如去年在横店拍戏的赵天宇,比如今年在意大利进修的吕泽州。

也有人每年都缺席,比如廖俊涛。

毛不易抱着多数的一条毯子,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

都三年了,这毛病还改不掉。

毛不易自嘲地想,抱着毯子往回走,回过神,却发现自己最后停在了廖俊涛的房门前。

毛不易选择放弃挣扎,顺应天意地推开门,房间里因为没有人住过,显得干净而冰冷,只有一套粉红色的睡衣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那是这个房间里唯一的暖色调。

毛不易躺倒在床上,放任孤独蔓延。

毛不易状态很差,或者说,自从那件事以后,就没好过。

幸而有廖俊涛一直陪在毛不易的身边。

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几乎推掉了所有的通告

廖俊涛向经纪人说明情况,在其算不得好看的脸色下,毅然带着毛不易去了另一个城市。

他没有告诉任何其他人关于这件事的一星半点,只是默默地用这种方式为毛不易搭建了一座柔软的壁垒,隔绝一切可能的伤害。

他时常看见毛不易会在半夜突然坐起,然后冲进卫生间,毛不易大概不知道,卫生间的隔音效果不好,呕吐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毛不易试图在廖俊涛面前表现得冷静坚强。

"毛毛,以后尽量白天去吐吧,夜里黑,我总担心你会摔着。"

所有的伪装瞬间溃不成军。

"涛涛你说,是不是只要我接到电话,她就不会死了。"

"那么多次,为什么我一个都没接到?"

"我明明有机会阻止她的,明明有的。"

毛不易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自责让廖俊涛心疼得难受,除了拥抱,他居然想不到什么有效的安慰方法。

之后没几天,廖俊涛从经纪人那里收到了警方找到的遗书,他没拆开,只是在交给毛不易前,认真地告诉他:"毛毛,答应我,不要逞强。"

遗书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统共也就写了一页纸。

前一半絮絮叨叨地交代些后事,关于她那酗酒的父亲和刚刚开始的酒吧梦想。

后一半则全都只有一个意思——毛不易,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的。

毛不易不知道一个人要有多绝望,才会把生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另一个人身上。

遗书的反面还有一句话,仿佛一语成谶似地应着毛不易的未来。

在理想和爱情面前,我们都一文不值。

【05】

第二天毛不易起得早,所以没人发现他是从廖俊涛的房间里出来的。

收拾过一地宿醉后的狼藉,毛不易径直往厨房走去,把杯子餐具全都洗完,其他人才陆陆续续醒过来。

周震南揉揉眼睛,手撑着沙发想站起来,正好摸到遥控器,干脆就打开了电视。

"……华语金曲奖颁奖典礼将于本周六下午开始,届时将由……"

孟子坤伸了个懒腰:"你们还行不行了,怎么这种颁奖仪式一个都没上?"

"这不正赶上毛毛生日吗?反正这次也就只是有个提名,拿奖没希望的,去了也就是蹭个红毯。"

"啧,追求呢?"

"我记得廖老师今年也被提名了,好像还是最佳男歌手?"

毛不易手下动作一顿,心里酸酸麻麻。

原来,他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毛不易发现自己不能唱歌其实是非常偶然的。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裹挟着难平的情绪逐渐沉淀下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廖俊涛坐在午后的阳光里,挂着耳机,弹着吉他,艰难又缓慢地写下新歌的谱子。

毛不易看他一字一停的动作,直接走过去接过笔:"你弹吧,我帮你写。"

廖俊涛冲他笑笑,就和撒在他身上的阳光一样美好。

写了一半,毛不易忍不住想按着谱子哼哼看,第一个音节刚要冲出口,嘴边突然被抽成真空,血红的画面闪现在眼前,

廖俊涛看到他僵硬的表情,心下一凉:"怎么了?"

毛不易扯出一个笑:"没事。"

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真的没事。

私底下无数次的尝试,最终印证了毛不易的猜想,他唱不了歌了,因为善良而施加的自我惩罚,总是残酷得难以想象。

是不是该有个了结了?毛不易想,廖俊涛其实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局外人,只是被自己扯进了泥沼。

"廖俊涛,你爱我吗?"

那天晚上,毛不易忽然说想喝酒,当他微醺地红着脸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廖俊涛只觉得瞳孔都被灼痛。

"爱。"

滑下食道的酒精似乎在发烫。

之后的事发生得顺理成章。

玻璃破碎的声音搅乱了一池春水,原始而赤裸渴求毫无保留地从成熟的躯体里释放,简单的肌肤接触都变得像是毒品一样让人上瘾,每一分每一秒,都有末日狂欢的意味。

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毛不易撑着用自己最后意识,在自己的心上狠狠地划了一刀。

"廖俊涛,我们分手吧。"

"我不能唱歌了。"

"权当可怜我,我的理想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就让我给自己的爱情一个想要的结局。"

毛不易不知道廖俊涛听完以后的反应,但是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廖俊涛只是紧紧地抱着毛不易反反复复地说着两个字:"等我。"

然而在现实里等待他,只有一个冰冷空荡的床铺。

【06】

聚少离多已成习惯,一晃神,还住着的只剩下一个钟易轩,明天早上也要去赶飞机。

今天正好是周六,金曲奖颁奖的日子。

毛不易本来不想看,拗不过钟易轩还是被他拉着坐在电视机前。

屏幕里的廖俊涛游刃有余的应付记者刁难的问题,三年的时间让他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发光体。

他和理想那么近,和我却那么远。

看着那张让思念浸透了毛不易骨血的脸,他对钟易轩说:"陪我喝一杯吧。"

当然最后喝了不止一杯,喝得毛不易都醉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让自己醉得那么彻底过了,醉到他以为自己在喝福尔马林,下一杯就是永垂不朽。

分别之后,毛不易去了成都,按着遗书上的地址找到那间因为雇主过世而只装修一半就停工的酒吧,接替了它的所有权。

酒吧的名字叫"身骑白马",名字是那姑娘央着毛不易写的,为此他还练了好久。

毛不易嘲笑过她理想与爱情兼得的贪婪。

毛不易也见证了她于二者之间的挣扎,以及,最后自我毁灭的结局。

所以他选择放手,他一样都不要。

毛不易放下冰冷又硌人的理想,用一双鲜血淋漓的手在满地的支离破碎中捧起唯一还温热的心,把它换给了廖俊涛。

然后,赤裸裸地站在现实面前,一无所有。

是毛不易亲手把廖俊涛推到了与自己背道而驰的方向,从此各行陌路,他怨不得别人。

能看着他好好的就够了。

曾经的毛不易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这说得可真虚伪。"

廖俊涛问他为什么。

他说:"爱一个人当然是想陪在他身边的吧,好的坏的照单全收,他的一切都属于我。"

廖俊涛听他说完,眉眼间的笑意使毛不易泛黄的回忆都变得明媚。

"嗯,这样一定很好。"

只是当时年少,不知世事无常,岁月易老。

如今这句虚伪的话,也成了毛不易用来戒瘾的药。

能看着他好好的就够了。

毛不易自虐似的把人生中的第一把吉他和廖俊涛没带走的捕梦网挂在墙上。

明明都是碰不得的东西,看一次就心痛一次,也不知道是在报复谁。

毛不易的交际圈依旧窄,但仅从这些人口中"廖俊涛"三个字的出现频率就可以知道,他正在一步一步靠近他的理想。

它属于廖俊涛,不属于毛不易。

廖俊涛爆红的点出现在那以后的第二年。

只因在某个人气颇高的真人秀里为一位合作过的女演员挡下了泼水的游戏惩罚,于是郎才女貌,一拍即合。

不顾当事人漠然否认的态度,铺天盖地的通稿一举冲上热搜,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媒体捕风捉影的对象。

毛不易坐在没开灯的房间里,电视机里跃动的光映得他脸色苍白。

能看着他好好的就够了。

再烈的酒都冲不散心里的苦。

够个屁。

【07】

毛不易没赶上去送钟易轩的飞机,醒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他一个活物。

年轻人还算懂事,顺手把垃圾收拾完带走,还不忘毛不易盖上条毯子,甚至在他没什么图案的白T恤上用马克笔留了行言——一定记得看重播!

败家玩意儿。

毛不易笑骂着把衣服脱下扔进洗衣篮。

时间是最好的止疼药,不管伤口好没好,终归可以麻痹神经。

三年后的毛不易已经可以就着墙上那把吉他与客人谈笑风生,也不再对既定的事实有急于这一时半刻。

于是放完假的毛老板先是不紧不慢地花了一上午时间清扫收拾,重新挂上营业的牌子后,这才施施然把自己安置在吧台里,支起手机看重播。

这会儿毛不易倒是没什么耐心了,手指一划,直接跳到颁奖的位置。

『……获得本届金曲奖最佳男歌手的就是——』

一贯的拖长音造悬念,着实是恼人又没创意。

『——廖俊涛。恭喜……』

虽然从钟易轩的留言里已经可以推测出结果,但亲耳听到,确是另一种不一样的感受。

毛不易觉得大概是自己年纪大了,看到廖俊涛接过奖杯的时候,他居然觉得鼻子都开始发酸。

妈的,有点想哭。

门铃在此时不应景地响起。

毛不易匆忙地抹了把尚未来得及湿润的眼眶。

"欢迎……"

毛不易听见自己没了声儿,只剩下眼前人微乱的呼吸和手边视频里传出的声音在耳边交错。

逆光的身影像从回忆里走出来,衣服有点乱,笑得很好看,美好得快要失真。

『除此之外,我要特别感谢一个人,虽然已经很久很久没见到他,但如果没有他,今天的廖俊涛也不会有机会站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

『从一个选秀节目的选手,一直到今天登上这个舞台,我清楚地知道音乐这条路不好走。』

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

『我能坚持到现在,要感谢你们的认可和支持,也要感谢那个人,因为我始终记得,我所背负的是两个人的理想。』

落叶成雪,几度春秋。

『现在我终于做到,终于有资格去履行我的诺言,所以我要回去找我的心上人了。』

还允许你闲来作诗。

『《不易》是我最受赞誉的作品,不出意外,它应该也会是我作为一名流行歌手发行的最后一首歌。』

你却穿过人潮,趁着年华未老。

『虽然很抱歉,但我知道,我不可以太贪心。』

到我面前来说:

『最后一句,初心不易,后会有期。』

"毛毛,我回来了。"

【08】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凉,无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徐佳莹《身骑白马》

【后来】

后来毛不易问廖俊涛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来看过一眼。

廖俊涛回答说:"我不敢呐,你是我的心之所向,我怕看一眼就会陷进去,再没有离开你出发的勇气了。"

—Fin—

PS【注】你怎么来了?明明将你锁在梦土上,经书日月、粉黛春秋,还允许你闲来写诗,你却飞越关岭,趁著行岁未晚,到我面前说:‘半生飘泊,每一次都雨打归舟。——简桢

最近很喜欢《身骑白马》,几句方言意境很美。

谢谢所有看到这里的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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